就这样,在谷仓近旁的拐弯处,奥兰多呼唤“奥兰多?”有点质问的口气。她等了一会儿,但那个奥兰多没有来。
“那好吧,”奥兰多随和地说,这种时候人们往往如此。她又来试另一个,因为她有许许多多不同的自我可以召唤,远远超出我们的篇幅所能允许。传记只须叙述六七个自我,就可以认为是完整的了,而一个人完全可能有上千个自我。那么,选择那些我们已经叙述过的,奥兰多现在召唤的,可能是那个砍断套在黑鬼骷髅头上绳索的少年;也可能是又把骷髅头拴好吊起的少年、坐在山坡上的少年、看到诗人的少年、向女王呈上玫瑰水碗的少年;或者她在召唤那个爱上萨莎的青年、廷臣、大使、军人、旅行者;或许是那女子、吉卜赛人、娴雅的贵妇、隐修士、热爱生活的少女、文人的女恩主、那个称马尔(意为热水澡和傍晚的炉火)或谢尔默丁(意为秋天树林中的番红花)或邦斯洛普(意为我们每天死过一遍)或三个称呼联在一起的女人,这后一个意思更多,篇幅所限,容不得我们把它写出来。所有这些自我都不相同,她可以召唤它们中的任何一个。
或许如此;然而似乎可以肯定(因为我们现在身处“或许”和“似乎”的领域之内),她最需要的那个自我却游离在外,从她的讲话中可以听出,她在不断变换自我,速度之快,就像她驾驶的汽车,每拐一次弯,都有一个新的自我出现。而知觉中的自我才是最重要的,有产生欲望的能力,此时,碰巧出于某种莫名其妙的原因,它仅仅希望保持自我。这即是某些人所谓的真我,人们说,它集中了人身所有的自我,由它作为船长来加以指挥,它把它们锁起来,它就是钥匙,它还把它们合并在一起,加以控制。奥兰多肯定是在寻找这一自我,因为读者可以根据无意中听到她驾车时说的话,判断出这一点(倘若这些话听起来杂乱无章、支离破碎、琐碎又枯燥,有时根本不知所云,那就是读者的错了,谁让你听一位女士自言自语呢;我们只管照搬她的话,在括号中加上我们认为哪一个自我在说话,但我们的猜想很可能并不正确)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