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晓得此时此刻自己需要一场刻骨铭心的伤痛。
我别无选择,只有将电话打回家,那是一个行将五十的男人唯一能够彻底敞开胸怀的地方,也只有骨肉至爱的女人怀抱,才能让早已心如止水的男人隔着千山万水放声大哭。平静了些,我才重新拿起笔来,匆匆写了一段无论如何也平静不下来的文字。
“是您自己的选择,还是上苍的安排,泪水清扬的满月,就这样载走了亲爱的巴金老人!从此后,谁堪做文学中国的良心?我唯有匍匐在山海关外的茫茫大地上,祈望天空那颗最大最圆的月亮成为您的永生!”
我还想说,从此后,谁堪矗立文学中国的脊梁?
我还想说,从此后,谁堪标志文学中国的清洁?
长夜难眠,这发自心灵的伤痛,其实早就深植在浅薄的年少时期。那时候,我生活着的小城,流行一种名为文学青年的毛病。就像传播非典型肺炎的蝙蝠与果子狸,小城里最活跃的几个人,每次外出参加各种文学活动归来,总要传播一些闻所未闻的小道消息,或者是美其名曰的文学新观念。很多次,混迹在听众中的我,闻得种种对巴金老人的不敬,血肉之躯竟然能够产生阵阵莫名其妙的亢奋与激烈。世事如烟,所幸我还能及时看清楚,在谎言被重复千万次的那段时间里,真理并没有真的被淹没。只是以其沧桑历尽的姿态,耐心地等待着对方,用忏悔的耳光,痛苦而幸福地抽打自己。年少并不等于无知。真无知是因为个人欲望太过强烈,看不到追名逐利背后的丑陋与肮脏。更看不到文学的真正巨人反而类似老父老母,从不在儿女面前以哲人姿态,散布那种语不惊人誓不休的大话,更不会利用各种方式将自己的书写无限夸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