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哦,原来是你,贝蒂哀先生。”老音乐家向他旧日的居停主人伸出手去。
“哎,你怎么不赏光上我们家吃饭啦?”公证人问,“内人正在挂念你呢。《魔鬼的未婚妻》初次上演那一晚,我们在戏院里看见你,所以我们非常挂念,并且奇怪了。”
“老年人是很会多心的,”邦斯回答,“我们错就错在落后一个世纪;可是有什么法儿?……代表一个世纪已经够受了,再要跟上那个看到我们老死的时代是办不到的了。”
“对!”公证人很俏皮地抢着说,“咱们不能一箭双雕赶上两个世纪。”
“哎喂!”老人把年轻的公证人拉在一旁问,“你干吗不替我的外甥孙女赛西尔做媒呢?”
“你问我干吗?……这年月连门房都在讲究奢侈了;巴黎高等法院庭长的小姐,只有十万法郎陪嫁,你想年轻人敢请教吗?在玛维尔小姐那个社会里,一年只花丈夫三千法郎的妻子还没听见过。十万法郎的利息,给太太做开销还并不怎么足够。一个单身汉,有着一万五到两万的进款,住着一个精致的小公寓,用不着铺张,只消雇一个男当差,全部收入都可以拿去寻欢作乐,除了要裁缝把他装扮得体体面面之外,不需要别的场面。有远见的母亲们都对他另眼相看,他在巴黎交际场中是一等红人。反之,娶了太太就得撑一个家,她要一辆自己独用的车,上戏院就得要个包厢,不比单身汉只消正厅的散座就行了;总而言之,从前年轻人自个儿享受的钱,现在都得拿给太太去花。假定一对夫妻有三万进款,在眼前这个社会上,有钱的单身汉马上会变作穷小子,连上香蒂伊去玩一次也得计算车钱了。再加上孩子……那就窘相毕露了。玛维尔先生跟玛维尔太太不过五十开外,他们的遗产还要等十五年二十年;没有一个男人愿意把遗产放在皮包里搁上这么些年的;这样计算之下,那些在玛皮伊舞场,跟妓女跳着包尔加舞的小伙子,心里就长了疙瘩,所有未婚的青年都会研究一下这个问题的两面,也用不着我们提醒他们。并且,咱们之间说句老实话,玛维尔小姐长得并不叫人动心,也就不会叫人糊涂,候选人见了她只打着不结婚的主意。倘若一个头脑清楚、有两万法郎收入的年轻人,想攀一门能满足他野心的亲事,那么玛维尔小姐还不够资格……”